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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堂医论作者:王肯堂
<目录>卷下
<篇名>妇科验方 属性:薛仲昂云∶妇人有疾,两乳不嫌其大,月水不嫌其多,乃生机也。治呕血及诸衄下血等 候,用猪腰子一具,童便二盏,陈三白酒一盏,贮新瓶内,密封泥口,日、晚以慢火煨熟,至初更夜分后,更 以火温之。发瓶毕食,即病笃者,止一月,效。平日瘦怯者,并宜服之,男女皆效。真以血养血之良方也。 又云∶前人以先期为血热,后期为血寒,然有或前或后者,将忽寒忽热乎?大抵气者血 之母,气乱则经期亦乱,故调经以理气为先。 又云∶怀孕六七月,因争筑,着子死腹中,恶露直下,痛不能胜而欲绝者,佛手散主之。 若胎不损,则痛止而子母俱安;既损则胎下而母全矣,佛手散方附后。 当归(三钱) 川芎(五钱) 益母草(五钱) 水、酒各半碗,煎服。停一二时,再进二服。此方安生胎,去败胎,历验之良方也。 又云∶胎不动,而冷如冰,即非好胎。若以不动言之,好胎亦是伏而不动者,何可遂断其 死胎也。宜服顺气活血药。 又云∶产后忌饮酒,但服童便可也。童便为临产仙药,晕眩、败血中心,及血崩诸症,仓 卒不及备药,惟儿初下地时,即与童便一盏,庶免诸症之患。一月之内,日服一盏,百病不生、他药皆不及此。 又云∶产后百病,三者最危∶呕吐、盗汗、泄泻是也。三者并见,其命必危。数症并作, 治其所急。见二凶多,一症轻者无害。产后阴血虚耗,阳浮散其外而靡所根据,故多发热,治 法用四物汤补阴。姜通神明,炮干姜能收浮散之阳,使合于阴,故兼用之。然产后脾胃虚损, 有伤饮食而发热者,误作血虚,则反伤矣。故必先问曾食何物,有无伤损。有恶血未净者, 必腹痛而发热;有感冒、外感者,必头痛而发热。若发热,饮食自调,绝无他症者,乃血虚 也,可以补血。若胸膈饱闷,嗳气,恶食,泄泻等症,只随症治之。要知腹满而不痛者,断非 恶血也,莫误。产后,用益母草锉一大剂,三两浓煎,去渣,加芎、归末各二钱,陈酒、童便各 一盏,服之至再,则腹痛、血晕之患免,且大有补益,真治产之司总也。此方又名夺命丹,为历验之良方也。 产后喜咸爱酸,而致咳嗽者,必致痼疾,终身须自慎之。家传秘方有六,简易而神妙特 奇,世世保之毋失,方列于上。 种子丸 五月五日拔益母草,带根阴干,为末,炼蜜为丸,如弹子大。每服二丸,百日有效。 固胎丸 条芩(二两) 于术(一两) 每服三钱。上研细末,砂仁汤下。连服而胎可永安(胎热重者,条芩加一两。于术用米泔水浸)。 保安丸 五月五日,取益母草,去根晒干,为末,炼蜜为丸,如弹子大。怀孕八九月, 每晨服一丸,砂仁汤下。服二三十服必无倒产之逆。 催生丹 用益母草四两,焦白芷、炒滑石、百草霜各二两,临产服四钱,芎归汤送下,效。 益母丹 既产,用山楂末三钱,浓煎益母草汤,陈酒和童便调下,第一日服三服,二日 服二服,三日一服,第四日、第五日山楂末减半,第六、第七日去山楂末,止服三味,第八日 并三味不服,而百疾不生矣。历验。 坤元是保丹 孕妇病,则胎亦病而随,则多两亡。此方能却胎病,使两无恙。方用飞青 黛五钱,伏龙肝二两,二味研末,用井底泥调匀,涂脐上当孕处二寸许,干则再涂。此丹止 可施于伤寒极热之症,不可概施者也。切记,切记!慎之,慎之! 朱彦修治产妇阴户一物,如帕垂下,俗名产颓,宜大补气以升提之。用参、 、术各一 钱,升麻五分,后加归、芍、甘草、陈皮调之。又治产妇阴户下一物,如合钵状,此子宫也,气 血弱,故随子而下,用升麻、当归、芎、 ,服二次,后以五倍子作汤洗灌皴其皮,觉一响而收入。 又云∶大凡胎已足月,宜补助气血,为添水行舟,万无难产之厄,附录历验方于后。炙 绵、熟地各一两,归身、枸杞子、党参、龟板(醋炙)各四钱,茯苓三钱,白芍、川芎各一钱, 无论胞衣已破未破,连服四五帖,但用浓煎头汁,取其力浓也。 此方屡效,余恒用之,较世传二宝散佳良。 按∶以上各条,出于薛仲昂集中,议论精纯,方多简效,询为女科秘笈,世罕见之。薛氏 所纂,余亦未见其书,知者尤鲜,曾质之椿田兄,云∶书名《坤元是保》,刊于正和年间,其方 论本于《产育宝庆》而增广之,世渺流传,蒋亦未见原书,惟当日在阮太传丛书中,见其方论 节要,是否质之明哲,订正以释其疑,而广医林之智识,拭目以俟之。 “阴阳应象大论”云∶悲胜怒,恐胜喜,怒胜思,喜胜忧,思胜恐,此即五行生克之理也。 古贤治病每用之,有桴鼓之应。若文挚之怒齐王,华元化之怒都督,皆宗经旨;戴人、丹溪亦 效其法,见于治案。然亦有不拘克制之说者,但得其意,不必泥其法,所谓神而明之,存乎 其人也(按,自七情至肌衄,从《秘旨》节录,亦殷本所无,兹从原本补载备考)。 按∶七情之病,其原本于五志之偏胜,其治仍由格致之从化,理固然也,故云∶医者,意 也。以其所胜,而能制其所不胜;伏其所主,必先其所因,自《内经》、《难经》阐发于前,历代 贤哲疏注于后,法良效捷,启迪后进,功非浅鲜矣。 韩飞霞《医通》有云;黄连、肉桂,能交心肾于顷刻,谓治不寐之灵丹,历验不爽。今特 拈出,以启后学之悟。 按∶前贤方法固良,要在对病,捷如影响。如上法,余治一妇,惊悸不寐,已延半载,医治 不效,乞余延医,尺脉微数,两寸浮洪,显是阳不交阴,卫气仅行于阳而不入于阴,故心肾不 交也。即仿前法,用川连二钱,另煎待冷;桂心二钱,另煎待冷;用半夏、秫米各三钱,取甘澜 水煎成,加连汁、肉桂汁和匀,乘温徐徐频饮,服后觉倦,至夜安睡甚酣,前患已瘳。稍有惊 悸、改用补心丹加减而愈。足见方药对症,如鼓应桴,非虚言也。 《内经》有肌衄一症,谓之血汗。治之不得其法,往往血流过多,面色骤白,周身痿倦,气 息奄奄而毙者多。兹特拈出,以备博采良方,而济一时之急也(此条与《秘旨》参看尤佳,方 载《秘旨》,附录于下)。 用炒川山甲一钱,研极细末,重罗筛细 粉,罨之,以帕扎住,即止;内服补血汤三帖,自愈。兹从《秘旨》录出,以济斯厄。余详治验录中。 按∶肌衄一症,古无良法。余治友人杨兄,脑后发际忽出血不止、众皆 然无法。余思与 前症相符,亟用黄芩煎浓汁,俟冷涂之,渐收,三次而瘳,后亦不发。 庞安时有云∶四时之中,有寒、暑、燥、湿、风、火相搏,喜变诸疾,须预察之。其饮食五 味,禽、鱼、虫、菜、果实之属,偏有嗜者;或金石、草木药,素尝有饵者。人五脏有大小、高 下、坚脆、端正、偏倾,六腑亦有大小、长短、浓薄、缓急,令人终身长有一病者。贵者后贱,富 者乍贫,有常贵,有常富,有暴富,有暴贫,有暴乐,有暴苦,有始乐后苦,有离绝,蕴结忧、 恐、喜、怒。夫常贵后贱,名曰脱营;常富后贫,名曰失精。暴乐暴苦、始乐后苦,精竭体沮;脱 势侯王,精神内伤;情慕尊贵,妄为丧志;始富后贫,焦皮挛筋;常富恶劳,骄堕精消。离间亲 爱者魂游绝所,怀者意丧,所虑者神劳,结怨者志苦,忧愁者闭塞而不行,盛怒者迷惑而不 治,恐惧者荡惮而不收,喜乐者掸散而不藏,此皆非外邪所中,而得之于内也。良工必预审 问其由,先知脏腑、经络受病之所,可举万全;工不思晓,令五脏六腑血气离守,迫至不救,又何言哉。 又曰∶阴阳虚盛者,非谓分尺寸也。荣卫者,表阳也;肠胃者,里阴也。寒毒争于荣卫之 中,必发热恶寒,尺寸俱浮大,内必不甚躁。设有微烦,其人饮食欲温而恶冷,谓阳虚阴盛 也,可汗之则愈,若误下则死也。若寒毒相薄于荣卫之内,而阳胜阴衰,极阴变阳,寒盛生 热,热气盛而入里,热毒居肠胃之中,水液丸之干涸,燥粪结聚,其人外不恶寒,必蒸蒸发 热而躁,甚则 语,其脉浮滑而数或洪实;或汗后,脉虽迟按之有力,外证已不恶寒,腹满 而喘,此皆为阳盛阴虚,当下之则愈,若误汗则死也。仲景载三等阳明,是阳盛阴虚证矣。 阳虚则外寒,阴虚则内热,阳盛则外热,阴盛 则内寒。以此别之,若阴独盛而阳气暴绝,必四肢逆冷,脐筑凑痛,身疼如被杖,面青,或 吐,或利,脉细欲绝,名曰阴毒也,须急灸脐下,服以辛热之药,令阳气复生, 然汗出而 解;若阳独盛而阴气暴绝,必发躁狂走,妄言,面赤,咽痛,身班班如锦文,或下利赤黄,脉洪 实或滑促,名曰阳毒也,宜用针泄热,服以苦酸之药,令阴气复生, 然汗出而解也。 又曰∶夫邪逆阴阳之气,非汗不能全其天真。《素问》云∶辛甘发散为阳,谓桂枝、甘草、 细辛、姜、枣、附子之类,能复阳气也;酸苦涌泄为阴,谓苦参、大青、葶苈、苦酒等之类,能 复阴气也。酸苦之药,既折热复阴,亦当小汗而后利者。经云∶身汗得之而后利,则实者,可汗是也。 华佗治法云∶伤寒病起自风寒,入于腠理,与精气分争,荣卫否隔,周行不通,病一日 至二日,气在孔窍、皮肤之间,故病者头痛、恶寒、身热、腰背强重,此邪气在表,随症发汗则愈。 庞安时云∶凡发汗,须加裳覆腰以上,浓衣覆腰以下,以腰足难取汗故也,半身无汗, 病终不解。凡发汗后,病证仍存,于三日内可二三发汗,令腰脚周遍为度。若病不解,便可 下之。设令下后不解,表里邪亦衰矣,宜观脉证调治。七日内可期,正汗为善也。发汗后不 可再行汗者,始发热恶寒,今不恶寒,但倍发热而躁;始脉浮大,今洪实或沉细数;始安静, 今狂语,此胃实阳盛,再行汗药而死,须当下之。有人始得病,变阳盛之证,须便下之,不可 拘日子、深浅、次第也。病三日以上,气浮上部,填都胸心,故头痛,胸中满,或多痰涎,当吐之则愈。 按∶庞安时《总病论》所节十条,阅之令人耳目一新。所论阴阳、表里、寒热、虚实、汗下 诸法,洞若观火,启迪后进,胜读书十年。惜乎全豹未窥,憾甚(澜志)! 又云∶若虚损及新产人,不能吐者,可服枳实散(枳实细末,米饮调二钱,日可三四 服)。若有虚寒、手足冷及脉微弱者,枳实二两加桂枝一两同末之,如前服。 病五六日以上,气结在脏腑,故腹满、身重、骨节烦疼,当下则愈。若小便少,手足心并 腋下不滋润,尚未可攻下,当消息其候,不可乱投汤药,虚其胃气也。 又云∶《素问》载两感于寒,其脉应与其病形者,一日则巨阳与少阴俱病,头痛,口干而 烦满;二日则阳明与太阴俱病,腹满,身热,不欲食, 语;三日则少阳与厥阴俱病,则耳聋, 囊缩而厥,水浆不入口,不知人;六日死。言其六日死者,是脏腑荣卫或有所通行,故四日少 阴与太阳俱病,五日太阴与阳明俱病,六日厥阴与少阳俱病,是重传得六日,死矣。其有三 日死者,《素问》谓阳明为五脏十二经脉之长,其邪气盛,故不知人,三日其气乃绝,故死矣; 夫邪气盛则实,表里邪实,并领血气入胃,不通于荣卫气血,故气血随邪而尽,则三日死 矣。其脉候,《素问》已脱,今详之∶凡沉者,皆属阴也;一日脉当沉而大,沉者少阴也,大者 太阳也;二日脉当沉而长;三日脉当沉而弦,乃以合表里之脉也。沉长、沉弦,皆隐于沉大。 凡阴不当合病,今三阴与三阳合病,故其脉似紧而大、似沉实而长,亦类革至之死脉也。 又云∶伤寒一日,巨阳受病,前所说膀胱详矣。《病源》云小肠,虽则误其标本,其手、足 阴阳自有并病者。故《素问》云∶六日,三阴三阳、五脏六腑皆受病,荣卫不行,五脏不通,则 死矣。是表里次第传,不必两感,亦有至六日。传遍五脏六腑而死者也。《素问》云∶诸浮不躁 者,皆在阳,则为热,其有躁者,在手。假令第一日脉不躁,是足太阳膀胱脉,先病脉加躁 者,又兼手太阳小肠也。又云∶诸细而沉者,皆在阴,则为骨痛,其有静者,在足。假令第四日 脉静者,足太阴始传病也,脉加数,又手太阴病也。故六日亦能传遍脏腑也。躁谓脉数,静 谓脉不数。用药则同,若用针,须取足与手之经也。 《秘旨》中载安常治验云∶安常尤善针法。 有孕妇产,七日而子不下,群医治之无效,众以死置之。适安常过其门,病家求视。安常一 见孕妇,呼曰∶未死!令其家人以汤温其腰腹间,以手上下拊摩之,孕妇觉肠微痛,呻吟间 产一子,母子无恙。有市医问其因,庞曰∶儿已出胞,而一手误执母肠不能脱,投药无益。吾 隔肠针其虎口,儿既痛,即缩手,所以遽生,无他术也。 按∶庞先生安时,为宋代良医,着《伤寒总病论》,东坡谓∶真得古圣贤救人之意,岂独为 传世不朽之资!盖已义贯幽明矣。奈沧桑之变,世渺流传,吾师命予重校,付活字板印,附 《正脉》以广其传。今择其要论数则,录于医论之末,俾后进知有其书,便于寻绎,济人疾厄, 共登仁寿之域,则吾之志矣。果斋识。 《芷园治验》云∶孟抒正君因怒发呃三日夜,急柬召予,以事夺,至未未往诊,盂抒愁容 怨语,泣涕嗟苦。予诊之曰∶来极迟,效极速!药进而寝。次日喜见曰∶昨心欲裂,方治后事, 以兄诙谐宽我耳,宁期一药而果效,真不解其故。予曰∶予开肝郁也,内君特怒之,未畅气 将入胃而不能,故发呃。予不治呃,用柴胡等条达木郁,郁解则止,暴病气全,故易愈耳。 积学日深,见病知源,况暴病正气未伤,故效骤速愈矣。 按∶呃由怒起,冲气欲入胃而不能,则发呃。卢先生用柴胡条达木郁而瘳,未将全方药 味示人,乃重道不肯轻泄治法,则后进未能效尤矣。今既用柴胡条达木郁,可隅反而知其余 之药,亦不外薄荷、苓、芍、归、草等味,即逍遥散一方,以解木郁而诸郁均解。予治验中,亦 仿鼓峰法师其意,不泥其方,用合欢皮、川郁金、枇杷叶、香附、橘络、金橘饼、玫瑰花等,随 宜加减变化其方,每多获效。惟原方有白术一味,有壅塞气机、浊而不宣之虞,斟酌去之为 宜。如苏梗、抚芎、茄楠、檀香、旋覆花等,皆可随症选用。至于名医用成方、必临症化裁,超越凡庸之上也。 又治白下∶缮部戴养吾夫人恙,召诊,寸 关不透,体常倦怠,眩运不食,胸膈痞满,予以为肝脾之气不伸,用八珍加升麻、柴胡,愈而 体实。每病取前方服之,即安。后之瑞安之滇南,十五年皆倚恃焉。若稍加减,便不获效,养 吾公解组林下,每过湘水,必得良晤,尝以夫人为信心此方也。夫人性静体浓,起居安适, 是以气血不振而消沮,故于补气药中,加开提之剂,盖得其性情,如布帛、菽粟,若将终身焉 者。所云信心二字,真为良药。世之任医,厌常喜新,安得恒守一方至十五年耶! 信心二字,真为卫身至宝。近人厌故喜新,朝张暮李,广征方药,贤愚不别,遂致轻者 重,重者危,是不知守信心之患矣。 来熙庵廉宪急柬召予诊。其侄力大,身体丰硕,伤寒已二十八日,人事不省,不能言语, 手足扬掷,腹胀如鼓而热烙手,目赤气粗,齿槁舌黑,参、附、石膏、硝、黄、芩、连无不服,诸 名公以言旋矣。予诊之,脉独鼓手,用大黄一两,佐以血药,一剂,下黑臭血一二斗,少苏, 四剂始清。熙庵公问予∶侄昏三日,所存唯一息耳,君何用剂且大且多,幸遂生全,敢问其 说。予曰∶治病用药,譬之饮酒,沧海之量,与之涓滴,则喉唇转燥矣。以若大躯壳,病邪甚 深,不十倍其药,何效之臻?且此恙寒邪入胃,蓄血在中,其昏沉、扬掷,是喜妄如狂之深者 也,不知为病,而望之为死,不弃之乎。夫大黄,未尝不用,苟投非其时,品剂轻小,一或不 应,用心惑矣,宁能放胆而用哉。 此为阳明蓄血症,用桃仁承气重剂,方能克敌。然非学识兼全者,不能如是。 湖墅史大正君呕吐之声远及百武,脉之佐关鼓指不连于寸,两尺滑搏,于左独加,水 饮不入唇七日矣,因为透肝之剂,断必孕男,药进而呕定,月足果产男。因问予曰∶内子寒 热大作,呕吐不食,人皆以伤寒治之,君独以为孕,其柴胡、白芍、吴萸、黄连虽未专用,何 一剂而呕遂平?予曰,医名方脉者,须察脉以定方也。人唯伺其证,而不循其因,是以失之。 今脉具在,不为证瞒,因病发药,故其言验也。 尺中脉搏固知为妊,其关不连寸者,盖肝志专而郁,善怒万不善发也,郁之之既久而自发, 振拉摧拔之象见焉。顺其性而伸之、调之,肝舒气平,恶自无阻而呕自定耳。 恶阻呕吐,其因尺中脉搏,固以恶阻断定,治以舒肝气,顺其性而谓之,则呕自平矣。 闻于将尊堂丙午冬月心忽然如散而沉下,便不得睡,几三月矣。召诊,独左关弱不能 应指,予以为肝虚须补其母,当立春始安,用熟地为君,茯苓、枣仁、当归、人参、防风、远志 佐之,服二十贴,至其而愈。子将问∶心散不寐,以属心经,何反以肾、肝药见效?而言立春 日始应,请为分疏。予曰∶此得之脉也。经曰∶肝不足则恐,恐则气下。虽情志无恐惧,而气 象似之,据脉按证,肝虚无疑矣。因肝不足,先其令而疾作,补母生脾,待时而元气乃复,岂得以心散。便属 心经,是非心散也,乃心见身中气散之象耳,则散非病。设心脏病则病矣,又何能自见其散哉。 补母以益子,是隔二之治。言立春始愈,乃肝脏正气旺而邪自退舍矣。 汤梅生病腹痛,痛则绕脐有形,甚至欲死。人皆谓生气独绝于内,似有不起之虑。予 诊之,关脉近尺有滑,拊之胀痛,气羸颇乏精彩,因用枸杞为君,白芍、茯苓、肉桂、吴萸佐 之,六剂痛止,服《瑞竹堂方》四制枸杞丸一料,竟愈。黎茂先举问何疾,予曰∶脐疝也。疝 气引阴,原无斯症,然疝考有形之痛而有所止之处,故字从山,不必定引阴也。疝本厥阴肝 疾;其状若死,亦厥阴证,故用温补肝药,生气自复,不致内绝。此案贪天之功,予为可作起死一则看也。 脐疝乃厥阴危险之候,治以温补,是从根底而治也。 李姓,口舌生疮,几三年矣。脉浮细急数,按之空虚,而尺尤甚。用薛立斋肾虚火不归经 法,以加减八味丸料,二剂即愈。此案初试立斋先生法纪,其捷效如此,为近世高明之家独 出奇见、欲超出规矩绳墨之表,不知视立斋为何如? 永嘉何介甫文学,性沉静,病脾数年,饮食少啖,精神萎悴,辛酉七月就诊。两关软弱, 不透于寸。用参、苓、归、芍、陈皮、防风、甘草数十剂,至九月始归、遂喜啖肥浓,数年之疾 脱然。壬戌春,再过钱塘,携美人蕉、佛桑花赠遗特盛,问曰∶子疾有年,补脾、补肾,法非不 详,而未之效,君何从平易得之?予曰∶君疾在肝,非脾、肾也。凡诊病者,当穷其源,无为证 惑。如饮食少,虽关脾胃,其所以致脾病者何?故此自当审考。今君两关脉弱不透于寸右,固 脾虚明矣,而左则何应此。盖脾体不足,而脾用不行也。何谓脾之用?肝也,星家取克我者 为用神,脾体无肝木为之用,则气血便不条畅,运化迟钝,而脾转困矣。自秋令金肃,肝更 不伸,予为补助肝木之气,使之扬溢,则脾土伸舒,精神油然外发,虽不治脾,实所以治也, 安用奇特之法哉!予正恐不能平易耳,平易之言,学之所未熊者,今请事斯语。 名医治病,必求其源而辨其脉,不为外证情势所惑。补不足,损有余,本经旨以立方。 吴叔显上舍庚申三月生疮,眼药疮愈,而喘急殊甚,十日不能就枕。予往诊之,先用开 肺发疮,次用降气补肾,断其二日当疮发,五日当足肿,六日当出水,十日可喘定、就睡。嗣 后足牛二毒,三月始复。秋之日,下就国学读书。次年七月,偶以伤风微热,左三部脉唯隐 隐见,饮大剂人参、归、木、甘草,十帖脉方起,二十帖如常。十月再感,左脉更不如秋,但微 热,而起居如故也。三月就枕,七日头痛如破。因告其兄,极道秋病之危,今若昏沉,决无生 理,彼尚疑余言。九日,果微昏谵语;十二日,不识人;再七三,死。其族昆问曰∶叔显昨岁垂 危,君言变证,历历如响,幸全生焉。今冬示微恙,果应君言而殁,其证、其因,为一为两?答 曰∶叔显骨气天弱,肾精不全,其疮亦从肾发焉;不知而用发散药,元气转耗,疮毒内逆于 肺而喘。予用四逆散使太阴气开,疮遂外出;用六味料,使少阴纳气,息遂内匀,清升浊降, 足肿生痈,病都外出,是以生也。今秋左脉不起,知元气内索,不堪左旋矣。比起而再,戕贼 之病,发于骨髓,所以脑痛,因之遂昏,乃内关之证,气独内绝,是以死也。论其根本,出皆于 肾,是一非两,不在证之轻重,为异同也。此案辨治精详,非深于《灵》、《素》之蕴,所不能道也。 少阴肾虚,元气内索,是内关危证,生气内绝,不治之症矣。 蜀富顺孝廉阮太和讳士肃,病疠吴山下,召予诊。披衣强坐,对语甚壮,神气则内索也; 身热进退,舌胎黄而浓,盖自吴门受寒,以肉羹为补,而对啜之,遂缠绵及月余。用疏散轻 剂,热退,又复强啖,再热,不能起坐。予时之富春,五日归诊之,谵妄呼笑、不识人已三日, 形骨立,汗雨下,内热特甚,而胸胁之热,扪之烙手,第脉尚有神。予用人参八钱加四逆散 中,一剂而谵妄定,三剂而热邪清矣。自言其神魂穷天之上、极地之下,飞扬奇变,得太乙 神符召之,始得返生。愈弥旬,方啜粥。病中自为之记别时间,药状。余谓此寒伤心气,荏 苒厥深,而凑于胸也。缘以不第南旋,病淹中道,骨肉之音,虽近实违;药石之给,既缺且 竭。心已伤矣,又反复再四,汗液多亡,内无主宰,热遂入胸。胸为心主之宫城,精神因而涣 散,是以游魂为变也。用四逆使热外出,加人参俾神内凝,气复邪散,是以生耳。 始由气郁不舒则伤肝,继则强啖伤脾,是以精神焕散,游魂为变。用四逆散退逐外热,加参以益元气。 富阳周妇、马女、皆少年,水肿,肢体洪盛,胪腹膨胀,水道不通,饮食绝口,有以为疸 者,为臌者,为气者。予往诊之,以药不克济,乃针足上,出水皆石余。次日胀小减,三日大 减。足尚肿,又针之。令服八味丸,以温其肾。期年皆孕,周善调护,子、母两全;马失调护, 子、母俱毙。此盖肾中阳气不足,阴气有余,遂聚水而病作。饮食、汤药用水,而不能导之,辗 转助长,乃致于此,非针去水,则菀陈之淤,何 从而泄。水去肾衰,非温补之则浊凝之阴,必致复聚,肾中之火大复。然周身之阳气有蒂, 天癸自行,生育可必。如流离之后、所宜爱养,得之则生聚,否斯待毙耳。 盖肾中阳气不足,阴气有余,遂聚水致病,是此病之源也,《内经》有聚水而成其类是也。 庚申腊月二十七夜,予患腹痛,恶寒,泄泻,平旦且止,至暮复作,明日又止。至改元五 日,肛左微痛。起因房室,意为肾泄,服四神丸一大剂,泄、痛竟止。早间肛左稍有核,其痛渐 近尾闾,暮痛不可反侧。次暮以水化熊胆涂之,立觉凉气直上肺左,痛亦渐缓,略堪展转。 中夜吐痰,痰内见血一二点,辰时痔出白浓脓,竟可起坐。十一日早,与人多话,方栉发, 血从咳至,作意忍之,气定且止,煎六味丸料服,亦以肾虚也。暮就枕,夜半睡觉,血即上涌 如潮,喘声如锯,进童便及六味煎药,气稍定,才闻姜汤,气触鼻,血即随涌,平旦始缓。夜再 发如前,凡假寐片响,背心蒸热,醒即血来咽喉,如截断,一涌盈掬,心躁急乱,欲多语言, 声一响而血 至矣。十三早议,下莫敢应,至晚势急,似无生理,乃用泻心配血药下之,不 应。夜方大雪,点水成冻,用水调大黄末服,转欲去衣被,啜芩、连苦药如甘旨。至五更,强进 清米饮、药力忽转,解黑粪瘀泥臭秽不可近,凡三次,血来之势少平。十五寅时交立春。建 宁老莲煎浓汤,呷之甚美,少间足心汗出,次手心出,次背心蒸蒸欲出,一日安和。至暮,以 多语言,吐鲜血数口,颐儿引仲景义,以赤小豆、连翘合泻心方法服之,觉上身气即开,脐 以下不动而闷,汗出似前者,三日血亦渐减,二十外,大便自解如青泥,次解如铁弹者二三 枚,血方净尽。嗟、嗟!未解之前,几至不免,汗出之后,始有生机。 追思病发之由,十足曾暴怒,顿足叫呼,气喘如食顷。腊月十七,围炉露坐大半夜,指 爪朝来尽折,方旬遂病。盖自十月,便不能构思,看书亦不深入,近觉神思昏瞀者,浃旬病 乃大重。余作医二十年,治吐血证众,往往起其危疑。及自罹此,便无主脑,如因房室起病, 泄泻在夜,服四神而病已,益信为肾虚不疑,岂知服四神、六味,反为助长,以致病甚(起病 始由暴怒气郁,凝其血脉;继因夜坐受寒,加以炉火外燔,是以寒气愈凝,血液受焚,留瘀 之源也。必用逐瘀,折其锐气以除病根,为探本之治。致祸之因,实为四神、六味之遗患耳, 所以用药不能偏执一经而论)。若非偶中仲景方法,死不免矣。原余之疾,本于寒伤阴分,而 寒水之气,当乘心火,阴分之邪,宜应迫血。用补肾、血剂,偏助寒气,愈凝血液,火故暴焚, 血留转瘀也。立春阴分汗出,势自然解,瘀秽下尽,血方始清。初以微寒,竟成大祸,用药之 难惯见,且误如脏毒之疼痛,吐血之喘急,须认其原从寒生。但当未解时,纵有人指出其端 倪,恐自亦不信也,而况不知医者乎!故审疾处方,不可执定规矩。今人知其吐血,便用止 血、行血、顺气、降气种种方法,岂非妙理,若不深中肯綮,反成毒害,慎之、慎之! 病愈四十日,方能策杖,盘 室中。出寄素芝禅室,静言思之,殊自可愧,简出成案,用供博采。 按成,客读之,难曰∶吐血之因,起自于寒,容或有之;血涌之状,以为非火,实难深 信。且水之与火,不可同语,主何说以通之?余曰∶人生气交中,平时唯一太极,内含阴阳五 行之妙,不可得见其端倪。病则偏而动,阴阳五行,自相摩荡,如止水之风,自有波澜也。设 若受寒,即见寒之气象,便是波澜内撼其机,变现倾移往复之相,所谓一而二矣。故人伤于 寒,则为病热,热则火反病也。受一分寒,倒见一分火,寒则十分,则火有十分者,势也,理 也。吐血固为火象,其所以然,实寒气抑之、鼓之,而火始有力,病之本源不在于火,而在于 寒,明矣!岂得竟以象火而归重于火耶。治病必求于本,必审于内,毋以形似害其义也。 客问∶伤寒当分六经,君之吐血,属之何经?曰∶寒者,冬时之令也。人病因此先动气 化,余病在气化中,论之不入经也。入经便有定位,便可标法、指示,自是伤寒一家,宜应别 论。余初冬怒甚,盒饭动血,虽不呕出,血奚其清;而寒复伤荣,药偏补肾,其滔天惊人者,势使然也。 客问∶设以为寒,何不发散,而以苦寒下之实有,似乎治火矣;又用赤小豆、连翘者何 义?啜莲肉汤而得汗者,又何故也?曰∶寒之害人,当分阴阳、表里。余受寒于夜,夺浊其 血,故邪凑其阴,而阴属有形之荣,所处深密,非表病之当发散者也。寒凝火郁,理必炎上, 非苦寒之味,从火之性而使之降,其热未可服也。火热郁勃,势虽燎炎,原从制抑所生,须作 不足论之。仲景云∶心气不足,吐血、衄血者,泻心汤主之。泻心者,泻血分有余之邪,使之 相平乎不足之气也。心有不足,血无所主,兼并夺蓄之瘀,郁遏盛甚,而致暴焚,载血上行, 仓皇 妄,非下有形,安克效哉!顾苦寒下法,似乎降火,不知火之成患,政在不得上炎。有 形能去火空,斯发心气无虞,不足之从来,实在坚凝闭密之寒,火得疏通,安问坚凝闭密者 乎?则奚为治火,实散寒也。其用连翘之易散,假赤豆之色同,皆欲心气之开,自无坚凝之 害。至若莲得夏气之英华,子中复含甲,用透心之端倪者。心气偏郁于阴,透之还从阴出, 又汗为心液,而从手足阴分外发,则莲子之用,若神助焉(其发明原理处,精透极矣)。 客问∶四神一剂而泄、痛止,六味数进而喘急平,已见成效,何得以为助长也?曰∶余疾 之来,始于盛怒,成于受寒,发于房室。三因较之,二分有余,一分不足。今以四神之坚固,六 味之填塞,则肾平矣。而寒水合德,严凝甚深,抑火燔 ,非无所自;且药石之力量,气血之 转移,只在毫芒之间,可轻试耶?助长之言,识法自惧耳。 客问∶睡觉火涌,源从何出?此从胃溢出,虽有咳喘,非关肺也。若自喉来,为真脏证,断 无生理矣。曰,胃经虽多气多血,吐时盛甚,中有几何能若是耶。盖此从胃出,非胃中来。第 自暴怒伤肝,血藏之机不无沸扰,况是冬时闭藏不密,浸至于寒,荣遂大沮,周身之血,不凝 而浊矣。人卧血归平和,肝乃纳之,今其浊矣,遂会流于胃海,醒时生气上升,乘之汛滥满出耳。 客曰∶闻姜便吐,亦生气之升乎?曰∶血流在胃,缓因药力,姜气辛烈,触彼将来之势,遂复涌起,无足怪者。 客曰∶未吐血时,先见神昏者何故?曰∶此蓄血之征也。血在上则喜忘,在下则如狂昏, 正喜忘之别称,躁妄如狂之气象也。心主血,又主神,血无主则妄动,神无主而狂与忘随之矣。 客曰∶心气不足,与脉合否?曰∶从病以来,脉气弦弱,独左寸不透,正气不足之征;而 弦则肝之变动、为寒外束之象也。 客曰∶吐血之因于寒,义有三;隅之反,则风、暑、燥、湿四气亦可例之否?曰∶天地之间, 六合之内,气一而已。因时之化,则有六者之别,实五气耳,谓之同品。可以因寒,自然四气 亦可例之矣。然亦可以推深而论。如吐血,病之一证也,则凡可以证称者,皆当用五气贯 之,此则万病之肯綮也。 客曰∶病若亟时,脉已散乱,当主何者用药?曰∶此当据证,不必脉也。方此之际,生死 在指顾中,如两军相敌,非此则彼,余在主将,有胆力以持之耳。念昔曾治一通家子,暮方吐 血,心烦目眩,眷属环绕,惊惶扰乱,余乃遣其眷属,一手扶掖,一手与药。久之自烦而运,乃 按胆隐忍,坚持不失,俟自安定,再与调护,遂得转危为安。可见主之者,须要大有力量,拼 身向往,病者方有根据怙。若不按胆、不耐性,顾己身罔顾人命,呼吸之间,便分生死,安可忽诸! 按胆隐忍,坚持不失,是救危之至言。古医治病, 在抱,拚身向往,遂可转危而安。 近世之医,虽负盛名,偶遇症象稍危,即弃而罔顾,畏首畏尾,自己保名,不肯担任丝毫。若 是者存心太忍,岂与寇盗何异者哉。 按∶卢不远先生所着各种,其语多另出新义,兹编亦系抄藏秘本,恐湮没失传,特附录之。 |